編者按：鄉村振興喚“能人”，開源引航謀新路。在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背景下，全國各地都在不斷探索農業、農村轉型發展的新途徑、新形式，但也普遍面臨人才短缺的瓶頸。被稱為鄉村“CEO”的農村職業經理人應運而生。2019年4月，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市場監管總局、統計局聯合發布了13個新職業，其中就包括農村職業經理人。區別于傳統村股份經濟合作社的運營模式，農村職業經理人供職于村集體經濟組織獨資或控股企業，懂得現代企業管理模式，根據村集體經濟發展需要專職負責產業生產經營，承擔起農村所有權人資產保值、增值的關鍵職能，從而進一步提升農村人居環境、農文旅產業發展和村級集體資產運營管理能力，推動村集體經濟發展。浙江杭州是較早面向全國公開招聘農村職業經理人的地方，他們的實踐為這一新職業的發展積累了寶貴經驗。

今年9月，浙江杭州余杭區、臨平區面向全國再招農村職業經理人。

兩年前，杭州市余杭區、臨平區、淳安縣先后開始面向全國公開招聘農村職業經理人并開出高薪，此舉引來眾多經驗豐富的技能型人才競聘上崗，唐文銘就是其中一位。

兩年后，身為余杭區徑山鎮小古城村農村職業經理人的唐文銘，將一條推文轉發到了朋友圈。推文沒有配一句文案，卻是滿屏的驕傲與欣喜：經過層層篩選，近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官方網站發布第三批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公示名單，徑山鎮小古城村赫然上榜。兩年時間，曾經普普通通的小古城村搖身變為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而唐文銘作為該村的職業經理人日夜參與其中，策劃活動、推動發展，親眼見證了家鄉的蛻變。

時間飛逝，與唐文銘一樣在杭州市應聘上崗農村職業經理人的“他們”近來如何，工作進展順利嗎？在“十四五”開局之年，農村職業經理人們如何助力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做好鄉村振興這篇大文章？

入職后，鄉村“CEO”們都做了啥

“剛來到小古城村，發現這里經過了幾年美麗鄉村建設，完全不一樣了。”唐文銘說，小古城村的自然資源很豐富，交通也很方便。同時，依靠杭州市城西的互聯網產業集聚以及大徑山鄉村國家公園的提升建設，這幾年，小古城村的游客量在慢慢增長。但在深入了解后，唐文銘發現，雖然村里原來就有民食民宿和家庭農場，但游客大多是去周邊玩后順路到這里吃飯。“這種模式對整個村子的經濟帶動是有限的，所以我認為小古城村需要一個地標，讓游客愿意沖著這個東西來，來了以后才會停在這里，產生更多的消費。”唐文銘說。

小古城村民居。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在小古城村的兩年，唐文銘幫助村里打造了彩虹滑道、古精靈樂園、苕溪營地等一批自帶網紅屬性的項目。“最初我們做彩虹滑道，能讓游客停留半個小時，后來又做了苕溪營地，游客停留時間提升到三個半小時。”唐文銘說，在彩虹滑道周邊，他們還規劃建造了一個無動力樂園，“將項目進行串連，效果明顯。接下來，我們還會繼續在周邊規劃卡丁車、農場等一系列娛樂體驗新項目，努力把游客留住。”

今年春天，小古城村“一日茶農”“小小筍農”活動受到了許多親子家庭的喜愛和認可。類似的特色活動還有“五一 麥香嘉年華”“苕溪露營節”“穿越小古城”“金牛鬧元宵”等。在唐文銘的努力下，小古城村成功引入客流28萬人次，村集體營業收入達到152萬元，直接旅游總收入達3800多萬元。下一步，唐文銘計劃將小古城村打造成一個共享式鄉村，售賣鄉村生活體驗，更大幅度地帶動當地發展。

苕溪營地。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今年9月，同樣是旅游策劃出身的鄭巧飛迎來了入職一周年紀念日。去年9月，她來到杭州市臨平區運河街道雙橋村擔任農村職業經理人。

“雙橋村就是靠策劃起家的，我們和鄭巧飛從2019年就開始合作了，她當時給村里做了幾個方案，我們都很滿意，決定聘請她為‘鄉村振興顧問’。她作為我們請進來的一個專業人才，跟我們匹配度很高，不論是村民還是領導，大家對她都很滿意。”雙橋村紀委書記季平談道。

農文旅融合發展需要因地制宜。雙橋村是個平原型村莊，并沒有多少資源優勢，但南臨京杭大運河，大片農田和生態甲魚養殖塘為“薪火雙橋”的發展帶去了無限可能。據鄭巧飛介紹，生態甲魚養殖是雙橋村的主導產業，作為特色物產，經過創意IP衍生設計運營，雙橋甲魚從水產變成了農創產品，“生態養殖+旅游文創”的模式讓甲魚家族帶著雙橋村的故事走向了杭州文博會。

雙橋村甲魚館里的文創周邊。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村民的笑臉是一份鼓勵，腳下的土地是一份底氣。在鄭巧飛的帶領下，雙橋村以景村一體化為經營目標，充分運用農耕資源、千畝良田，開展一年四季游玩計劃，開發了“千畝油菜踏青季”“鄉野插秧體驗營”“新長征稻作嘉年華”“雙橋甲魚迎福季”等品牌系列活動，年吸引游客量達3萬人次，村集體經濟創收30余萬元。

鄉土情懷和成長的煩惱

“我是本地人，之前一直在外地從事旅游相關的工作。”唐文銘伸手指向不遠處的苕溪河，“小時候我就是在這條河里游泳的，村子里都是我熟悉的人。”

唐文銘對家鄉有一份濃厚的情懷：“專業要求是入門的門檻，鄉土情懷是我堅持下去的動力。”

和唐文銘一樣在外漂泊多年后選擇回到家鄉的，還有黃立法。去年6月28日，他成為杭州市淳安縣“大下姜”的農村職業經理人。入職杭州千島湖大下姜振興發展有限公司并擔任總經理的這一年，黃立法積極探索發展路徑，著力開發、銷售“下姜村”百花蜂蜜、啤酒、土麥面，“大下姜”地瓜干、葛根面等農特產品，規劃籌辦了“墅上花開大下姜音樂美食節”“大下姜紅高粱旅游文化節”等鄉村節慶活動，積極推進了“千島湖首屆農業博覽會”、“2020杭州文博會”、“兩山”（中國）旅游商品聯盟峰會等展銷推介活動，通過活動展銷推介和設立“大下姜”農產品專柜，把優質農產品推向全省市場，進一步擴大了“大下姜”品牌知名度和影響力。

墅上花開大下姜音樂美食節活動。杭州千島湖大下姜振興發展有限公司供圖

“‘大下姜’的發展讓周邊鄉村看到了希望，他們都想要加入進來。”據黃立法介紹，今年“大下姜”鄉村振興聯合體由原來的22個村“擴編”到了25個。

農村職業經理人們伴隨著行業一同成長，但也面臨了一些窘境。

其實在余杭區首次招聘農村職業經理人時，和唐文銘一起被錄取并到崗的共有兩人，但另一位農村職業經理人在到崗3個月后離職了，目前第一批只剩唐文銘一人。“離職的那個人和我聊過，說到了這邊挺迷茫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唐文銘說，余杭區第一次招聘農村職業經理人時，只有4個村提出了招人的需求，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村里的發展目標和崗位考核標準也都不是太明確。

2020年10月入職青山村的農村職業經理人楊環環在剛到崗時也有過迷茫：“我來的時候，整個運營團隊還沒有完全組建起來，整個體系也不成熟。”單槍匹馬的狀態持續了半年時間，“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沒有精力去做，在擔任這個職位的同時，可能還要兼顧其他工作，所以到崗半年內實際能落地的項目比較少，只能一件一件事慢慢去做。”

坐落在青山村的融設計圖書館。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楊環環表示，雖然大部分村民對自己提出的想法是理解的，但是有些村民比較難帶。“比如村里來了游客，村民家剛好有房子可以提供住宿，但是他們之前不是專門做民宿的，欠缺專業技能，我們為此專門給他們進行了培訓，可很多村民不會為長遠考慮。”楊環環有些無奈。

說起長遠發展，唐文銘認為，其實小古城村的客流量還可以做得更大，如果有錢賺，村民愿意參與是自然的，但一開始在溝通時，他們可能并不接受。“其實除了直接售賣特產類食品，村民也可以做一些類似的體驗型產品，就是需要他們多花一些精力。”唐文銘說。

此外，一些農村職業經理人的成長也伴隨著質疑聲。有村民認為農村職業經理人拿著高薪，但并沒有為村里創造什么價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資源基礎，村集體經濟很難發展，所以農村職業經理人的‘高薪’工作并不像一些外行人看來的那么簡單。”余杭區農業農村局科技教育科科長章斌認為，行業在發展過程中依舊存在一些問題：受制于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管理條例，某些農村職業經理人的自由裁量權少，導致做事縮手縮腳；某些村班子成員管得過寬、手伸得太長，有些則是放任不管，對于這個度的把握，值得思考。

從“共事”到“共識” 行業前景可觀但仍需沉淀

梳理可開發的村集體資產，推進投資項目建設進程；優化數字化產業平臺“自然好鄰居”系統，上線山居33家、山肴13家、山游7家；開展青山民居標準化建設，上線一日游、二日游旅游產品，編制青山村訪客公約；舉辦“青山修葺節”“青山村運動過大年”等活動……這一年，楊環環一點沒閑著，通過努力親眼見證了青山村這個原本靜謐、原始的村子逐漸步入正軌，有了規范化的發展。

楊環環認為，要想做好這個行業首先要認可鄉村，要有一份情懷，其次是要做到公平公正，不能偏向某一片區，要協調好新村民、老村民的關系，也要兼顧區域間的平衡發展。

青山村龍塢水庫是國內首個小水源地保護項目試點。杭州市余杭區黃湖鎮供圖

從一起“共事”到達成“共識”，是每一位農村職業經理人期盼的，但也需要時間的沉淀。“我們的目標始終是一致的，都是為了讓老百姓過好日子，所以只要為了村子好，一切都好商量。”唐文銘說，困難總是有的，但村里招他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在明確了共同的方向后，大家并肩前進的步子邁得更齊、走得更順了。

今年，杭州余杭區面向全國再招9名農村職業經理人，年薪18萬元起。“去年和今年報名招聘的村莊多了，大家都看到效果了，知道村集體是需要具備‘造血’能力的。”唐文銘說。

為了解決招聘時目標模糊、考核制度不完善等問題，今年在正式招聘前，余杭區農業農村局組織開展了2021年度余杭區農村職業經理人招聘評審會，共有17個計劃招聘村（社）報名參加，爭奪農村職業經理人招聘資格。“在招聘方和應聘方都明確要做什么的前提下，后續工作的進展會更有效率、更有質量。”唐文銘說。

除余杭外，臨平區也發布公告，面向全國招聘5名農村職業經理人，年薪20萬元，另有績效獎勵。“招聘崗位數量的增加和薪資的增長，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農村職業經理人為村莊經營帶來了積極效果，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農村集體經濟對經營發展方面的需求在增加。”浙江農林大學教授潘偉光認為，目前還缺乏專門培養農村職業經理人的學校和成熟的培養方式，“農村經營雖有一定規律性，但每個村需要處理的關系都會不一樣，每個村的自然資源稟賦也不同。村莊有自己獨特的文化、風土人情、生活習俗，鄉村運營既要獲取本村百姓的信任和支持，也要迎合市場需求，因此這樣一群人的成長也不是很容易，鄉村經營面臨的問題和解決方式是不同于一般企業運營的，具有特殊性。”

潘偉光表示，農村職業經理人這個行業的發展方興未艾。立足浙江，放眼全國，較為富裕的村莊需要農村職業經理人，景區村莊經營、鄉村價值的發掘和實現同樣需要農村職業經理人，鄉村的發展對這個行業的潛在需求是很大的。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行業發展前景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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